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戰爭展示館 歷史就像明鏡

——戰爭紀念館與和平追尋 ICOM會議,韓日紀念館尋訪

文‧攝影/曹欽榮

凝視「岩里武則」御遺影的剎那,滿牆的戰士遺照似乎都在訴說著他們生命的悲壯故事。第二世界大戰期間,台灣人被日本殖民統治者徵調的軍人、軍屬共207,183人,死亡人數30,304人。岩里武則和林瑞當是日本東京靖國神社遊就館「靖國的眾神」展示中,列於名冊及展牆照片的惟二。岩里武則本名李登欽,戰死於1945年2月15日菲律賓馬尼拉灣,李登欽是前總統李登輝的胞兄。

參加ICOM(世界博物館協會,10月2日~8日在漢城舉行)會議之後,趕在22號颱風到達日本之前飛抵東京訪友。颱風已離去,外圍環流仍然籠罩東京上空,一大早拜訪位於皇居之北、連接北之丸公園的靖國神社,飄著細雨的神社有些許忙碌,隱約看到著日本傳統服飾的男士,在本殿集體參拜,也許這是每日早課,拜殿正有跪著擦地的工作人員,早來參拜的日本民眾駐足默禱,一切景象靜肅而流動著。傍晚時分飛離成田機場,回國的空中旅程,思緒一直被靖國神社、韓國的戰爭紀念館、板門店…所見纏繞,夾雜著台、中、日、韓的近代史中的記憶、遺忘和認同。

靖國神社源自1869年(明治二年)設立的東京招魂社,到1879年改稱靖國神社,供奉明治維新內戰(戊辰戰爭)、「佐賀之亂」、「西南戰爭」、「日清戰爭」、「日俄戰爭」、「第一次世界大戰」、「滿洲事變」、「支那事變」、「大東亞戰爭」等戰死者,總數超過二百四十六萬六千餘人。1882年,神社側翼展示武器的遊就館開館,是日本最早的軍事史博物館,隨著日本帝國競逐於西方列強的國際局勢,迭有擴建和不同目的的展示敘述,2002年改修、新建完成,以中國戰國時代荀子勸學篇「君子居必擇鄉、遊必就士」命名的遊就館,稱為歷史博物館,實為戰爭紀念館的況態,從展示內容的論述可清楚認識。

以武人的精神、歷史為展覽序幕,接續明治維新的近代國家誕生,歐美強權來船,強化國防,對內的戊辰戰爭、西南戰爭,對外的日清戰爭、日露戰爭、滿州事變、支那事變、大東亞戰爭,到二次大戰結束,以靖國的眾神結束展覽。近代國家的生成,大歷史中的戰爭史造成了個人生命的終結。這樣的論述不曾檢討戰爭罪責、國家責任、殖民他國歷史的責任;中國以反對靖國神社參拜為日中外交籌碼,是國與國之間的歷史責任不清的延續,反映不了近代國家雙方國民的真實意見。近年來,日本來自民間的和平博物館成立,多少反映了日本民間的訴求。

對台灣而言,中國不曾檢討大清割讓台灣的歷史,至今仍強勢高嚷著台灣是我的,日本不願面對殖民台灣的歷史。而今,供奉在靖國神社的三萬多台灣人,究竟代表了什麼意義呢?無國戰士亡靈飄泊,歷史作弄的台灣,何時才能以國之名為我們的父祖細說他們被遺忘的故事呢?日本友人在對談中感嘆說:「日本被天皇制度絕對的限制住民主的發展。」他對台灣受迫害的歷史歷程中爭取民主的正當性,持高度期待的評價,然而,台灣的歷史和形式仍然尚未走向解構的道路,台北市中心的參觀景點:中華民國正統歷史的忠烈祠、中正堂,不都是台灣屈辱的象徵嗎!殺人無數的統治者是無法以廟堂稱之。

相對於日本靖國神社,中國有革命烈士紀念館…無數中共建國史紀念殿堂。而韓國的「戰爭紀念館」、「西大門刑務所歷史館」,民間的「日本軍慰安婦歷史館」和民間正在發起的「平和博物館」(Center for Peace Museum),呈現南韓民主社會對待歷史苦痛、記憶的多樣面貌。

「戰爭紀念館」、「西大門刑務所歷史館」,兩館都在漢城市區,平日、假日參觀者非常多,前者為國家級的紀念館,保存、展示許多歷史上抵抗入侵的戰爭記錄,闡揚愛國犧牲精神,面對國家未來危機,紀念忠貞之士為國服務,可以說是以國家主義為詮釋主軸的紀念館。入館大門懸掛的布條以韓文、漢字(保安、平和、保障)及英文寫著:ONLY STRONG NATIONAL SECURITY CAN GUARANTEE PEACE,足以說明以戰爭和紀念愛國者為館方旨趣,雖然有Peace Hall,卻主要做為結婚式場。從建築體例來看,中軸清楚的高聳護國殿堂,兩翼紀念戰死者的迴廊,都不言可喻的說明了旨趣所在,「和平」的詮釋和討論,看來並非館方的重點。而「西大門刑務所歷史館」以漢城西大門區區長具名的中文簡介,也明白說明:「這裡,曾是愛國志士為爭取祖國獨立而英勇鬥爭的戰場;這裡,曾是愛國先烈為抗日帝侵略而從容殉國就義的刑場;如今,這裡是緬懷先烈不朽靈魂的聖地,是追念和學習他們自主獨立精神的歷史教育的課堂」。兩館的使命和教育目的,說明了以政府為主體設立的歷史館,免不了強調國家主義、愛國主義的內容。對參觀者來說,一、二小時的參觀,經歷歷史苦難和奮鬥的印象中,也懷有戰爭可怕、崇高犧牲的結論。如何更深入的了解做為人,應避免對人的殘害,這樣的課題在前述兩館中的展示內容無法明示或隱喻的表達出來。

五月底去漢城曾經拜訪挺身隊協會(Korean Conncil for the Women Drafted for Military Sexual Slavery by Japan)和The House of Sharing(即「日本軍慰安婦歷史館」所在地),讓我們感受到市民運動的NGO組織對單一歷史課題的努力和活力,雖然,他們在討論、談話中都充滿許多的困境和待完成的工作,也因為如此,更展現NGO成員的多元思考,面對挑戰的可貴特質。慰安婦的課題也在這次ICOM會議的委員會裡有所討論。

挺身隊協會預備在漢城市設立韓國第二個慰安婦主題的館,積極的從出版和國際交流的面向努力,也在漢城市內的辦公室設立了展示室,為遠道來到漢城看病、有事的阿嬤提供住宿,這些都是NGO組織循序突破困境的具體工作。1992年由佛教團體促成的The House of Sharing(1995年移到現址),為阿嬤成立了如家庭般的共同生活地方,也參與每週三在漢城市中心日本大使館的示威活動(每次一小時)。隨後於1998年8月14日成立世界上第一個「日本軍慰安婦歷史館」,使該館和阿嬤之家融為相互照應的特殊場域。五月底兩天一夜和阿嬤共餐、交談、聯誼,傾聽在月色蛙鳴四起的夜裡,曾經滯留中國東北的阿嬤唱起了「夢中的情人」…夜色那樣迷濛,大地籠罩著夜霧…我們那樣的驚奇,也跟著哼唱!「是麼!月亮都是一樣的,你們回去台灣,月亮也會跟著你們…」阿嬤說。這樣的館讓我們感受到一座活的(living)歷史館,正在奮力的向前走。

歷史紀念館真正的難處,已跳脫一般歷史館的蒐藏、研究、展示、教育功能,它更需要的是人的活力和志願的熱情,不斷的藉由活生生(active)的對話,透過歷史回溯,重現人追求人權、和平的思維,不斷反思現在處境,面對未來。因此,我們從「日本軍慰安婦歷史館」的英文介紹裡,讀到不同於訴說愛國主義的歷史館,它訴說著:


這裡留下難忘的歷史
我們的阿嬤站在我們的面前
凝聚她們的勇氣 克服無法訴說憂傷的恥辱
五十年靜默的過去了
最終的歷史課題 在這裡
年輕凋落的花朵 倖存的靈魂重聚一起低訴著
難忘的歷史!
寶貴的教訓 在這裡
黑暗歷史的身心傷害 我們學習
和平將會成長 從這裡到新世紀
這裡有著不易癒合的歷史
照映我們的過去 歷史就像明鏡

「日本軍慰安婦歷史館」是一個見證的地方,見證了過去、現在、未來,月亮仍然一樣的有盈有虧,而人的不足、偏執、殘暴在歷史中的戰爭和暴力裡履見不斷。

韓國的民主人權之路,展現波瀾萬丈的歷程,從政府設立的戰爭館、監獄博物館及紀念民主運動的釜山民主紀念館(1999年開放)、光州518歷史園區,我們看到了民主化過程中的內部壓迫,民眾追求民主的意義。1998年,「亞洲人權憲章」在光州首度宣佈,說明民主自由的社會中市民運動的NGO組織的重要性。

面對21世紀,如何從過去的歷史中學習,我們不只從各國市民運動中的NGO組織互相學習,更從人類可貴的情感和堅持去學習,就如同夜空中的歌聲,綻放了剎那的永恆。

台灣的和平運動有必要藉由長期以來原住民史、移民史、被殖民史,民主化奮鬥過程,建立一個獨立、和平真正尊重人權的國家。這是台灣的博物館一直未曾面對的無形資產課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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